当地时间7月29日，由美国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举行的反垄断听证会正式拉开序幕。受疫情影响，谷歌、Facebook、亚马逊和苹果的CEO以视频连线的方式接受质询。

在长达5个半小时的听证会上，众议院司法委员会的议员们轮番对皮柴、扎克伯格、贝佐斯、库克等人发起猛烈抨击。

谷歌存在搜索偏见，Facebook借收购消灭潜在竞争对手，亚马逊滥用第三方卖家数据为自有品牌服务，苹果应用商店的抽成规则不合理……面对议员们的强劲“炮火”，四位全球最具影响力的科技公司掌门人尝试作出解释。

听证会视频报道。

南都反垄断前沿注意到，听证会上，谷歌、Facebook被要求回应的提问最多，其次是亚马逊，苹果被质询的次数不到其他三家的一半。华盛顿立法者对四家公司的垄断担忧集中在哪里？硅谷科技大佬们又是如何反击的？南都反垄断前沿梳理争议焦点，带你回顾这场备受科技圈瞩目的听证会。

“科技给人带来更多可能。”出身印度的谷歌CEO桑达尔·皮柴（Sundar Pichai）称，这是他在16年前加入谷歌的重要原因。

据皮柴介绍，谷歌在美国26个州拥有超过75,000名员工。到2019年底，公司研发支出在10年中增加了近十倍，从28亿美元扩大到260亿美元。他称谷歌提供了一个竞争性平台，降低了广告商的价格，为消费者提供了更多选择。

谷歌CEO皮柴。

不过皮柴的开场陈词似乎难以打动议员们。在接下来的听证会中，谷歌俨然成为整场听证会一个“风暴中心”，接受了来自议员们的16次问询。南都反垄断前沿注意到视频连线时，皮柴稍显拘谨，面向镜头的时候总是将双手放在桌前，不时交握着。

四大科技巨头掌门人结束开场陈词后，第一个发言质询的是众议院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主席大卫·西西林（David Cicilline），矛头直接对准谷歌。

一份谷歌员工备忘录显示，大约十年前谷歌认为一些网站“流量过大”，便对包括Yelp在内网站进行“多管齐下的攻击”。谷歌威胁称，如果不允许它继续收集评论将把Yelp从搜索结果中删除。

西西林就此询问皮柴这种行为是否反竞争时，他没有直接回应这一说法，只表示“当我管理公司时，我真正关注的是给用户他们想要的东西。”

随后西西林进一步询问，谷歌是否通过监视其它网站来形成自己的策略。皮柴回应称，“就像其他行业一样，我们试图从能看到的数据中了解趋势，然后利用这些数据为用户改进产品。”

针对谷歌的数字广告交易问题，众议员普拉米拉·贾亚帕尔（Pramila Jayapal）询问皮柴。贾亚帕尔认为谷歌在操纵市场，既为买方服务又为卖方行事——这是一个重大的利益冲突。她视谷歌的行为等同于股票市场的内部交易，“它允许以很低的价格从报纸上购买广告空间，剥夺他们的广告收入，然后高价卖给那些非常依赖平台广告的小企业。”

为此，皮柴回应称谷歌深深致力于新闻业在这一领域的发展。随后贾亚帕尔又质疑，为何更多的广告收入流向了Google，谷歌是否会将广告收入导向自己。皮柴则表示，“谷歌为用户提供他们所寻找的信息。”

“越多的用户数据意味着越多的钱，对吗?”众议员瓦尔·戴明斯（Val Demings）不断追问皮柴。这名众议员质疑谷歌对消费者数据的整合会减少对隐私的限制，并担忧在“谷歌为了监视美国人而收购公司”的广泛模式下，由于谷歌的主导地位，用户别无选择，只能投降”。

皮柴否认了戴明斯的指控，称大部分数据都是为了帮助用户提供个性化的体验。但在他发言期间屡次被打断。

这是Facebook CEO马克·扎克伯格（Mark Zuckerberg）两年内第四次面对国会质询。

看似经验丰富，但在议员的连番拷问中，扎克伯格似乎也有些难以招架，甚至出现了几次结巴的情况。在提前披露的证词中，扎克伯格本来计划通过列举Facebook在此次新冠疫情中发挥的作用来强调Facebook的核心价值。但议员们更关心这一全球最大的社交公司是否通过收购扼杀竞争。

数据显示，从2007年至今，Facebook收购了近80多家公司。Instagram、WhatsApp、Messenger等各个社交产品矩阵的领头应用都相继被Facebook收入囊中。

Facebook ceo扎克伯格。

据反垄断小组委员会介绍，在长达13个月的反垄断调查中，他们收集了约为130万份文件。其中，很多文件涉及Facebook收购图片分享社交媒体Instagram的意图。

众议院司法委员会主席杰瑞·纳德勒(Jerry Nadler)向扎克伯格提出了这个问题。根据已掌握的文件显示，扎克伯格在一些邮件中明确指出，Instagram是一个需要应对的“竞争威胁”，而且可能导致Facebook的业务流失。

扎克伯格承认，Instagram是Facebook所处的整个互联网空间中一个子集领域的竞争对手。他同时强调，联邦贸易委员会（FTC）在收购时就知道Facebook的动机，但还是批准了收购。

2012年，Facebook以10亿美元的现金和股票收购了Instagram。据外媒报道，当时，FTC的官员对此次收购有过垄断嫌疑的担忧，但他们担心，最后在法庭上可能并不会胜诉。他们认为，在法庭上输掉一个大的并购案会造成一个不好的先例，使下一次的并购诉讼更难被挑战。

扎克伯格则表示，当时在被Facebook收购时，Instagram并不是一个明显的赢家，而今天它已经发展到了如此大的规模。相比于把Instagram当成一个竞争对手，不如帮助它更好成长。他说，“并购是促进创新的力量，最终结果是推出更好的服务，为人们和广告商带来更多价值。”

但对于扎克伯格的说辞，议员们似乎并不“买单”。

在随后的听证会中，先是众议员贾亚帕尔根据扎克伯格之前的内部邮件记录，质疑Facebook总是抄袭竞争对手的核心功能。后有众议院汉克·约翰逊（Hank Johnson）询问，Facebook是否利用工具来监控潜在竞争对手发展的新业务，并要求扎克伯克回答Facebook收购WhatsApp的理由。

此外，因为美国大选将要在三个月后举行，Facebook同样面临对于传播错误信息、政治广告、仇恨言论等问题的质询。

共和党众议院马特·盖兹（Matt Gaetz）问扎克伯格，Facebook的高管是否利用一些服务来淡化保守派的观点。扎克伯格表示，Facebook目标是成为一个“包容所有想法的平台”，他不希望Facebook在政治倾向上有偏见。

当天，首次面对国会质询的亚马逊CEO杰夫·贝佐斯（Jeff Bezos）身着深色西装与领带，在开场白中先讲了自己个人故事。他说母亲在17岁时生下自己，父亲是来自古巴的移民。在他创业后，他们还投资了这家后来的全球最大在线零售商。

贝佐斯强调，亚马逊的成功在于赢得了用户的信任。其中，还包括对第三方卖家的支持。他说，“现在第三方卖家的销售额占亚马逊总销售额的60％左右。”

但在场国会议员们并不“领情”，频频针对亚马逊是否利用第三方卖家数据为自有品牌业务服务发问。

近年来，越来越多的第三方卖家抱怨，亚马逊强迫他们以极低的价格销售商品，任由造假者肆无忌惮，甚至通过用亚马逊品牌的产品模仿卖家的设计来压低卖家的价格。然而，大多数商家无法离开这个平台，因为其占美国所有电子商务支出的近40%。这意味着，他们必须接受亚马逊施加给他们的任何交易条款。

全球首富、亚马逊CEO贝佐斯。

今年4月，有媒体揭露了这一问题，随后亚马逊启动了内部调查。当时该公司表示，禁止员工在决定推出自有品牌产品时使用非公开的、涉及具体卖家的数据。

对此，众议员贾亚帕尔在听证会上首先发问。贝佐斯答道，“对于这个问题我现在还不能回答Yes或No，公司还在对此进行调查，我不能保证亚马逊的政策没有被违反。”他还表示，“为我们在这个平台上为第三方卖家所做的一切感到非常自豪。”

听证会期间，贝佐斯有几次答不上关于亚马逊的网站如何运营的问题，其中一次他不确定卖家账户的开设是否需要电话号码。但贝佐斯为亚马逊的商业实践做了广泛的辩护，他指出亚马逊的核心在于以客户为中心。他说，亚马逊有一支由一千多名员工组成的团队，负责监控潜在的假冒产品。

此前，《华尔街日报》采访了二十多位创业者、投资人和交易顾问，按照他们的说法，亚马逊似乎利用其投资和交易过程来帮助自己研发竞争性产品。

根据一些受访创业者和投资人的说法，亚马逊与初创公司就潜在收购进行会面，试图了解后者的技术是如何运作的，然后拒绝投资，之后却推出了功能类似的亚马逊品牌产品。此前，亚马逊一名发言人曾回应，该公司不使用其他公司分享的机密信息来开发竞争性产品。

针对这一问题，众议员肯·巴克（Ken Buck）向贝佐斯提出了疑问，他说：“这些指控很严重，尤其是考虑到，如果不是亚马逊对市场有垄断控制，这些行为不可能达到如此大的规模和范围。”

在回答另一名议员的提问时，贝佐斯表示，他不了解报道中那个例子的具体情况（涉及一家名为DefinedCrowd的公司）。但是，他承诺将向反垄断小组委员会提供更多资料。

在开场陈词中，苹果CEO库克强调，尽管iPhone提供了最佳的用户体验，但它绝不是消费者唯一选择，试图表明苹果在智能手机市场上并不占主导地位，并且与包括三星，谷歌和华为等竞争对手处于激烈竞争中。

不仅如此，库克还为App Store中30％的“苹果税”辩护，称“苹果的佣金与大多数竞争对手的佣金相当或更低。”“自App Store首次亮相以来的十多年来，我们从未提高佣金或增加任何费用。”

苹果CEO库克。

尽管在开场中，库克强调苹果在旗下任何业务中都不占主导地位。但议员们还是围绕 “苹果税”、是否对开发者实行差别待遇，以及是否借助规则排除竞争对手等问题开展质询。

相较于议员对其他三家科技巨头“火力全开”的局面，库克似乎稍显轻松，仅接受了六次议员质询。

众议员汉克·约翰逊（Hank Johnson）首先向苹果“发难”，称苹果要求应用程序开发商必须使用Apple Pay。随后约翰逊还称，苹果允许亚马逊不为流媒体视频服务缴纳30%的佣金，直言苹果对应用程序开发人员实行区别待遇。

对此，库克称“对待每个开发人员都一样”，并且“规则适用于所有人”。他还以“街头之战”为喻形容苹果所处的竞争环境，“我们在开发者一侧和用户一侧都面临激烈竞争。竞争如此激烈，我认为这是一场在智能手机市场争夺份额的街头之战。”

众议员杰米·拉斯金（Jamie Raskin）则针对“苹果税”提出质疑。库克回应用户可以“用脚投票”，“如果你是一个客户，不喜欢设置，不喜欢App Store精心策划的体验，你可以买一个三星手机。”

另外，众议员露西·麦克巴斯（Lucy McBath）质疑苹果借App Store排除竞争对手。

据了解，苹果在2018年发布了Screen Time（屏幕使用时间）软件，旨在让用户了解后能限制使用分散注意力的App，这对于想控制孩子使用电子产品的家长而言非常有用。然而一份2019年《纽约时报》报告显示，在Screen Time发布后几周内，有11个下载量排在前列的屏幕时间App和家长控制程序App被苹果删除或限制。

库克辩称，苹果在推出Screen Time时并未实施反竞争行为，仅仅出于安全考虑将竞争对手从其App Store中移除。被删除的应用程序滥用移动设备管理技术来访问用户位置，浏览记录以及照片和视频内容。

“我们担心孩子的隐私和安全，而不是竞争问题。” 库克说道。

出品：南都反垄断课题组

统筹：南都记者李玲

采写：南都记者李慧琪 黄莉玲 李玲 

视频：潘颖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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